“学医与学佛”一文,是郭惠珍医师在中国医药学院,为医王学社讲演,由李宜玲学长整理而成的讲辞。明伦月刊于一九八七年三月份,一七二期起,分五期连载。本文是郭医师的现身说法,她以行医者的实际经验,配以学佛者的慈悲胸怀,侃侃道出庶庶众生的苦痛与迷茫,可说是句句肺腑,字字血泪。凡拜读过本文的人,无不被她“在行医路上,认真行医;在学佛路上,认真学佛。”的精神所感动。故而一再影印本文,争相传阅。美国蔡荣坤居士,在洛杉矶阅读明伦,有感于郭医师精神的伟大,特别回国倡印“学医与学佛”一文,莲友得知,亦争相随喜。“德不孤,必有邻”。当郭医师知道海内外有许许多多的人,与她心灵相通时,她一定会更坚强的把一切的苦痛化为向道的力量吧!
各位老师、各位学长,每当我站在台上的时候,总有一种感觉,觉得自己实在是应该坐在一个角落的地方,或者甚至是坐在门外的地方,来聆听师长的教诲,末学所知十分有限,站在讲台,只有深觉惭愧。贵社社长,为我选了个叫“学医与学佛”的题目,这也很让我觉得为难,因为末学“学医”只是皮毛而已,“学佛”也只是探头罢了。在这里,只敢说是抛砖引玉,请各位老师、各位学长能够好好的来指导我,以便让我今后谋求改进。
末学是学医的,所以就“学医与学拂”来探讨,在人生的历程当中,我们凡夫总是比较喜欢卖瓜说瓜甜,如果今天是学教育的、当老师的人,他站在台上,或许要说:“佛陀是最伟大的教育家,他好像叩钟一样,叩之以小则小鸣,叩之以大则大鸣。循循善诱,因材施教。”如果今天是企业家王永庆学佛,他站在这台上,或许要说:“佛陀是最伟大的企业家,每天用很智慧的方法,赚了很多的功德法财。”如果是农夫的话,他或许要说:“佛陀是一个伟大的耕作家,他以信心为种子,以智慧为耕犁,以大悲水灌溉,结出智慧菩提的果子来。”如果从事保险业的话,他可能要说:“佛陀是一个最伟大的保险事业家,他开了一家尽虚空、遍法界的大保险公司,让众生能够免得六道轮回。”我们是学医的人,难免也要贴金一下,说:“佛陀是最伟大的医王、最伟大的医学院教授,佛陀在鹿野苑的初转法轮,是史上最美的医学演讲。”我们觉得很庆幸,就是能够在学医的道路上学佛,能够在学佛的道路上学医。事实上,这是一条不可分割的路啊!在这里,我想先提出来,一位在日本念佛的人,他是一个钉木屐的工匠,他过去曾为非作歹,也曾听过法师演讲,但是他听不懂,有一次法师教了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这个净土法门的时候,他听懂了,回家以后,每次在钉木屐的时候,他就念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、“南无阿弥陀佛”。每钉一根钉子,就念一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就这样子,他写了一些诗句在木屐的木片中,有人把它收集起来。当我在值班的夜晚里,身心疲惫的时候,有一天突然看到他这样的诗句,他说:“好极了!娑婆的种种,家业的营运,一变而为极乐的庄严。奇妙啊!难以思议,南无阿弥陀佛是何种的良药!南无阿弥陀佛是何等的仙丹!”“让我换个国土,在这浮世时。”看起来是一些很简单的句子,却令我深深感动,尤其“让我换个国土,在这浮世时”。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纷乱的娑婆世界,大家在学校里面,或许还没有感觉到,当我们走到医院的时候,面对生死挣扎的场面,在内心能换个国土吗?真的能够内心换个境界,换个国土的人,那就要像他这个样子,把“南无阿弥陀佛”,把佛法贯彻在他的生活当中。
我们学医的人,难道不能像这一位钉木屐的木匠一样?难道我们不能把佛法一句“南无阿弥陀佛”的庄严,贯彻到我们学医、行医的生活中吗?在学医的时候,有一位郑尚武教授,他“当”学生“当”得很厉害,我们班上一起上课九十几位同学,“当”掉了七十几位。大家补考得不胜其烦,但是他却讲了一句话,他说:“我不能随便放走医学院的一个学生;如果我随便放走医学院的一个学生,那么以后不知道要杀死多少人,我们的关系是‘师生’,息息相关,荣辱与共。”当时,我觉得老师相当的嗦,到今天才确实的感觉到这条道路是一条很难走的道路。如果你在学校学习念书的时候不想混混,而真的想要好好来念的话,这一个学习的过程也是很艰辛的。以后出了校门,真的扛起了这个行医的包袱的时候,那更是非常的艰辛。同仁常常开玩笑的说:“八字不够差还不能够当医生。”你必须要有那种吃不像吃,睡不像睡的命,才能当得起医师。有一位行医三十年的老医师,突然间暴跳如雷、怒不可支的对我说:“为什么从早到晚都没有一个人跟我讲一句快乐的话呢?”当时我还小,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,觉得不以为然,深深认为这不是一个学医的人,不是一个行医的人会讲出来的话,可是当我走了这么一段路再回首,我发现如果中间没有穿插佛法力量的时候,我们难免要讲出这句话!你看看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今天早上发现身体健康、精神饱满,于是到医院里头去找医师,给医师鼓励鼓励,并且说个笑话给他听一听。甚至以后,你会发现连你的朋友,他不在生病的时候绝不会跟你联络;一定是有病的时候,才会打电话来:“帮我看看吧!我哪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?我做了个肝功能检查,请你帮我看一看!”不是生病的时候,他不会想到你;生病的时候,他才会想到你。我们“天生”从早到晚就是要听这一些,总是他在家里已经忍无可忍,痛不可支的时候,才来找你诉苦一番。我们的病历一开头就是记载“主要的诉苦”-“主要的埋怨”是什么?每一个人来了,就是埋怨,我们生来就是要听埋怨的人,要是没有随时听埋怨话的心理准备,那是不可能做这个行业的。本人从小生长在一个医生的家庭,接触到的一些长辈,也大部分都是医师,其中也有很多的良医,不只是名利当中的“名医”或是“利医”而已,他们在一生中也是像平常人所说的:社会地位很高,做得轰轰烈烈,可是到他们老的时候,却一样的跟他们所看的病人,犯了同样的病,直接从病床旁边,躺上病床。我们的路比任何人都近,我们直接从病床旁边,躺到病床上去,而且也跟其他人一样,在恐惧、痛苦中结束生命。这是我眼睁睁看到的许多例子,就像最近刚刚去世的好几位台大医院的医师,开刀开了一半,结果中风了,他不晓得他要中风了,事先一点也没有防范,二十年来没有一点血压的记录。我们每天都会板着面孔跟病人说:“你需要治疗!你要好好的检查。”但是自己呢?前几天我们的主治大夫问我们说:“你知道你的白血球平常多少吗?”大家都答不上。“你在医院工作了多少年,你不晓得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?”天天给病人测白血球,却不知道自己的白血球是多少,有时候,站在这个岗位站久了以后,总是以为我是一个医生,他是一个病人,好像是与病隔离的;其实,我们也跟他们一样,完全就是一个平凡生死的众生,我们应该从这里面来学习什么呢?在学校念书的时候,教授曾经至诚告诉我们:“你用功读书,本身就是一种爱心,就是一种慈悲,因为你不晓得你今天所念的书,以后要用在什么人身上,也许你今天所学的知识,将来用于你最亲爱的母亲,也许你所学的知识,用于一个你完全不认识的人。但是你以一种平等的慈悲心来念它,这就是‘训练’。”这也就是我们学佛的人在学中的必要认识。你想到,万一你没有念好,以后半夜来个急诊,你看不懂,误了人家的性命,你一生一世,生生世世要怎么样来补偿?怎么样来赎这个罪过?这是我们医生压力很大的地方,那件衣服穿在身上是很好用、很威风的;但是,事实上它的背后是很辛酸的。有时候我也庆幸,我们在学医的内容当中,我们念病理,我们念其他的内、外、妇、儿……种种的科别,这里面所讲的众生种种痛苦,就是一切佛经中的注脚,可以说是给佛经的“苦谛”作注解。当我们细细的去思考它,里面所讲的每一条,从神经系统、心脏、血管系统,一样一样的你念下来,会发现我们所学的东西,样样不离佛法。自己在平常读书的时候更加体会,我们有比别人更好的运气,我们念组织学、念生理学,在念组织学的时候,电子显微镜显示告诉我们,细胞膜上有孔,后来又发现,孔上又有膜。是因为以前显微镜倍数不够,所以没有办法看得出来这个膜上的孔,我想这个里头,恐怕孔中有膜,膜中又有孔。我们如果再念一个葡萄糖的分子,要从一个细胞外面,送到细胞里头,那简直跟我们要去莲因寺一样,要在校门口集合,然后还要坐计程车到车站,到了车站点点人数,还要换个车子,还要上山下山,就这样子,进去还有知客师引导。你发现一个葡萄糖分子进到一个细胞里头,就跟这种情形一样。所以,当我们在念华严经的时候,应该比其他科系的人更容易了解到“一尘中有尘数刹,一一刹有难思佛,一一佛处众会中,我见恒演菩提行”的伟大。念一念“在一毛孔中转大法轮”的句子,就觉得很有意思。现在佛陀不晓得教我的红血球那一种法呢?大家念一念,好好的思惟一下。佛陀在古时候就讲过我们的身体有好多、好多的虫啊!当我们念了生理,念了这些医学以后,发现说像我们白血球的运动、变形虫的运动,它一下子在血管里头,一下子钻到血管外头,那里有问题,它就奔赴那里的召唤跑过去了。这些佛陀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。每每念了这些的时候,不禁法喜充满,这是何等的大智慧啊!他老人家不需要抬一个显微镜,不需要搬一个电子显微镜,他不需要拿一个天文望远镜就可以说:“有世界如盘形,有世界如洄复形。”我们应该比其他科系的同学更容易了解因缘性空的道理,而容易去练习作不净观。我们上解剖的时候,一个人的眼睛、鼻子、头发都还在,可是他的呼吸没有了,一切都停了,本来你可以跟他握握手、谈谈话的,但是,现在你看着他竟然无语以对。再把他一样一样的割开,发现人在哪里呢!我在哪里呢?我们应该由这种分析上慢慢的来思考一下,进而体会心经上所讲的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受想行识,亦复如是”的道理。以前在老师讲到净色根的时候,曾经回想到我们在念“神经”的时候,讲到“痛觉”,或是其他的感觉传导,说穿了,只不过是细胞内外的一些钠离子、钾离子出出入入电位改变,一些化学物质传送而已。它出它入然后又